所谓险滩方有大鱼,这瀑布一头正是上郑水库深险所在:每当下过雨,水面上涨起来比下游快得多,瀑布边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郑全亲见一头野鹿在喝水时不慎滑入瀑水中,一眨眼就不见了!风险莫过于此,收获也超乎想象。可曹古顾不到危险,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扬杆,突然水下劲道传来,曹古猝不及防一个趔阙,左手下意识撑地,杆吱地脱手而去,眼看入水,曹古激灵,右脚一拨再一压按住杆子,心脏狂跳,鱼还在,悬哪!
这一惊也吓了郑全,时下已近下午3点,该是收杆的时候了,可曹古还起不上鱼,那么远的路,越晚回去危险就会越多!想到这些,郑全就猛一冲,捏了抄网往南坡赶去。曹古见郑全赶来,兴奋地招了下手,就顾自去拼鱼了。突然郑全胸口一阵发闷,急咳了起来,顿觉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就走不动了。话说曹古,这时也急了,到底是什么鱼,那么大的力?已经半个小时了,还一个劲地要线!要是郑全在边上也许能帮上忙!咦? 刚才见他来的,怎么还没到啊?扭头往来崖边一望,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怎么了?怎么还是没见着人?曹古想到自己刚才那么一摔,后怕得不得了,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会不会出意外了?“放下杆子去看,还是继续溜鱼?”“放下杆子去看,还是继续溜鱼?”“放下杆子去 看,还是继续溜鱼!!!”当这个问题第三遍盘到他的脑子里时,曹古毅然切了线,飞奔过去!
郑全得救了。当天,他们把鱼具都放在水库边,天黑前轻装回到了村子。两人有说有笑,俨然成了好朋友。郑全说了自己的经历,原来郑全生来就得了哮喘病,并发肺部感染。由于久治不愈,倒是被药药得奄奄一息,家人就听了医生的安排,将他送到这深山的姑姑家,从1991年至今一晃也是十几年。六年前郑全发现了这个 水库,那时水位刚褪去,当地的山民们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水库有很多鱼,只要你有两只手,空手道也能让你攒个饱。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来这里抓鱼的就多了,郑全也听说,跟了去看,却没想到那么美丽的水库被人为无秩序地破坏,许多小鱼躺在浅滩,遍体鳞伤。"这里一定要有人来管啊!这就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郑全说着,轻咳了几声,"后来,我就天天早上都爬山到上郑去看看。没想到,自那以后我的病就好了很多,空的时候我会钓钓鱼,不过钓来的鱼我都放了回去,尤其是大鱼,那里面有很多条我都认识呢!"说着,郑全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给你说说那个大黑鱼的事吧!"呵呵,那个鱼可真够机灵的,后来破网跑了,其实鱼也有智慧,求生也是它的本能!那是三年前,南坡的那个瀑布还没有,只是很少的水贴着岩缝渗出来,天热起来水却越来越浅,那天天下着雨,我来到水面看到黑黑的一片,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小鱼,后来就下杆钓了,我钓小鱼,可它却跟来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一下子那么大一个家伙让我呼吸都喘不过来,它后来没力气了,我慢慢拉它到岸边,朝它头上扔了块湿布就把它抓了上来入了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到了网里,它就那么"倏"的一下,甩个尾没了!我那个网该不是蜘蛛织的吧?”“哈哈哈!”曹古被他这么一说逗笑了,正盘着也给他讲讲用路亚路鱼的故事,这郑全又说开了,“这水库里的鱼有一种灵性,它们在这里生活有它们自己的规律,你看------"说着,郑全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本本子,”这就是它们的规律!比如说:在同一个钓点,几个月下来,不同的时候会钓到不同的鱼,比如过年以来,先是鲫鱼,再是鲤鱼、黄尾巴、最近鲫鱼又多了起来,用蚯蚓也能钓到黄刺鱼了。还有,同一时间不同的水位,鱼也不一样,有底层的,比如鲤鱼,鲫鱼。中低层的,比如草鱼,大头鱼,高水层的,比如你今天用锚钩弄到的那种......”“什么锚钩啊?我那个是路亚,这东西在水中能模仿鱼的游动,引那些攻击性鱼就来咬钩诶!”“来,给你看样宝贝!”郑全明白自己误会了人家,心里不好意思,就取出过年时整理好的走势图讲解开来。曹古被郑全的钓鱼理论给震住了,他上下打量着郑全,似乎他眼前正在分析的并不是他刚救下的病夫,而是当今股市一位出色的证券分析师!蜡烛四周清楚地标着几条不同颜色画的曲线,郑全在边上娓娓道来:"这条是水温指数均线,这条是风向线,这条是鲫鱼起获走势,这条是……"郑全继续说着他的鱼经,从如何钓鱼说到统计,又从统计说到鱼的习性,又从鱼的习性说到鱼类养殖技术……曹古也渐渐明白,之所以郑全能有那么好的鱼经,和他天天看盘及悉心钻研分不开的。患难见真情,白天的劳顿让这两位新交的朋友早早地睡去了。
第二天,曹古被一股寒气冻醒,沉睡的山林也在曹古醒来的那一霎那舒醒了。天亮了,两人略作准备就出发。林中的清晨更是喧嚣,一路上郑全在前,曹古在后,踩着露水缓慢前行,“今天这些鸟真闹!”郑全注意到了鸟儿对天气反应的信号 ,曹股手上握了根树枝,边走边应道:“想必它们也在讨论今天上郑的鱼情吧,哈哈!”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爬到了上郑水库。“几点了?”“大概是9点吧”“咦?早上亮得早,可今天的太阳怎么就是不出来呢?”郑全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可知道的哩,“这就是变天的征兆,昨天是将寒未寒,今天这天气就开始有脸色了。”一路上那些鸟鸣声也说明今天天气可能会变,两人到了崖口,冲出“重围”,郑全抖了抖满身的露水,在崖口放眼望去,但见整个水面蕴在一层薄薄的雾霭中,显得那么神秘又充满着机会。
两人取了鱼具,下了崖口,曹古就迫不及待地组装起了那付路亚杆。 “今天不要去了,”郑全拦住,用手指了指南坡“你看,还看得到路吗?”原来瀑布一带水雾迷漫,那个只能容人侧身过去的崖壁像是没在了水里,连路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那边水满路滑了。“对,危险地带坚决不去!那我还是跟你一起钓,今天可要亮出本事来啦!”曹古说着收了路亚,双眼充满希望地看了看郑全,郑全也回视了一眼,他沉思了一下,欲言又止,“怎么啦?还不让钓啊?”曹古打趣地说道。“好钓,只是……”“怎么这种呑呑吐吐的,说吧!”这一催,郑全开口了:“那我们约法三章:一、和我在一起钓;二、钓的时候不要说话;三、钓到的鱼由我来处置。”“好好好,有鱼钓就行,都依了你啊,带路去?”曹古催促道,郑全这才加快了步子走到北坡的一处铧尖,面向瀑布做了两个钓位。郑全熟练地将一团干牛粪混泥巴下了个窝,搭了个支架,取出根老鱼棒来。曹古则用酒米打了两个窝,架上两根鱼杆就开钓了。
雾气淡去了,昨天钓鱼的地方已被水淹没。不知这山林中的水从何而来,如此源源不断地注入上郑水库?太阳眯成一条缝将一道金光倾泻在郑全那处钓位, 泛光折射到郑全那根老鱼棒,很静。静,正如这古紫色的棒,在擒获多少兴奋后,依然俯身岸边,轻触于水面,聆听水下的暗涌;静,正如一种等待,寄希望与这深彻的水库,领悟它深刻的内蕴,以平常心去接受每种不同收获,哪怕是颗粒无收;静,也如少年老成的郑全,无欲无求,却锲而不舍,感受生命的恩赐。
曹古这边先有了动静,两根杆是左右逢源,不时钓上些鲫鱼来。在下鱼的时候,曹古用余光扫了下郑全,郑全盘腿坐着,两眼盯着水面。他的窝已经发了,不时有枯草从水下翻上来,水下的颜色也变得浑黄了,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郑全,现在还不是下钩的时机,要等窝再做大些!又过了会,水“开锅”了,郑全的鱼棒舞了起来。钓饵就用牛粪里的那些白虫,钩刚入水就上来一条鲤鱼,线组粗的,很快就入了护,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曹古听得郑全上鱼了,也顾不上看,一个劲地狂拉,一扫昨日的阴霾!鱼钓得多了,曹古也大意起来,这杆摘了鱼还没放好位,另一杆就又上鱼了,急着提杆却不想鱼儿和另一根钓线串了起来,还绕成了结,“可惜了,” 曹古无奈地理起了两团乱麻。郑全在一旁见了,安慰道:“鱼会吃的时候就不要钓两根杆,你的节奏会被鱼搞乱的。如果就吃牢一 根杆,再加上耐心,鱼获也一定不会差的!”“是个道理,今天怎么这么会吃啊?” “明天一定降温了,鱼儿都有感知,本能地在变温前大胆地摄食。”线绕得紧,看来没法再钓了,曹古见鱼也钓得多了,就卖个乖,“不钓了,收摊!你钓了多少啊?”说着却提郑全的鱼护,哇!清一色野生大鲤,都快装不下了,这才叫赚了个盆满钵满呢!两人比了比份量,曹古的总量还不及郑全的一半,郑全提议“把鱼都放了吧?”“啊?总要拿几个去意思意思嘛!”“你准备怎么拿?”郑全晃了晃水袋, “行,少带一些,加上行李,会让你累趴下!”郑全善意的提醒曹古并未在意,钓那么多的鱼总想多带些,否则钓多钓少不就失去意义了吗?曹古这样想着,他就挑了条鲤鱼和几条鲫鱼入了桶,背上背包就走,把郑全甩开了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