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时间里,李老头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对付那条无比狡诈的大青波。细线是对付不了那个力大无比的家伙的,改用1毫米直径的鱼线,以应付强大的冲力。短短的十来二十米鱼线缓解不了第一波的冲刺,改用二百米长线。乌木水库禁止用带有绕线轮的海竿、抛竿,只能将线绕在玻璃瓶子上当作绕线轮。剥下一条青青的竹片的表皮,裁成长50公分宽5、6毫米的竹条。一端削尖,便于插在地上。一端开一道小口,便于夹线。到了周日,天还未亮,李老头在梨树湾早早地布下了阵势。打窝用了大半袋红薯和玉米粒儿。插下竹条,两枚17#大钩各挂小半个红薯,用50克空心坠克服粗线的张力。抛进窝子里后小心地将线理直,卡在竹条上面的小口里,将线收紧,让竹条弯成新月形——那是青竹条儿灵敏度最高,弹性最好的状态。再卡上铃铛,做成专门钓大鱼的钓组,李老头管它叫“甩砣”。别看它简单,可是方便、适用,甚至比海竿的灵敏度还要好。一连排开三条线,只等大鱼上钩。可是,一连四周,竹条儿只是做了蜻蜓栖身之地,铃铛可是一次也没有响。虽然有两次李老头分明地看到那熟悉的一小一大两个气泡冒起,竹条儿却没有半点儿弯曲,红薯也是完好如初。同行的陈处长认为李老头的鱼线太粗,建议换成0.45直径的鱼线试试。可他心里明白,0.45的鱼线根本对付不了那家伙。别看1毫米的鱼线可以拖动整整一大麻袋粮食,可是真正和鱼较起劲来,还真不一定保险。也许那家伙对粗线也颇为忌禅,轻易不敢吞饵,只等着你换成细线,它好再来一把断线夺食的拿手好戏。拽断0.4、5毫米的鱼线,就跟玩儿似的。在乌木水库钓鱼,空手而归的钓友是极其罕见的,谁没有钓到鱼,会被大家戏称为:“打了光脚板”,“光脚板”就成了乌木水库钓友的行话。李老头决定宁可“打光脚板”,也不换细线,看看到底是谁有耐性。于是一连四个周休日,李老头回回打着“光脚板”。盛夏的骄阳晒得满身的汗干了湿,湿了干,一天下来衬衣背上满是白色的汗渍。天气太热,有时候竟会把一只停在竹条儿上的红蜻蜓看成重叠的两支。可还是打着“光脚板”,两手空空,打得干干脆脆的,在满载而归的钓友中间显得是那么个别。仿佛大青波早已出门远行,或者已经搬了家,不再回来。李老头照旧心平气和,每回剩下的红薯、饵料照例还是撒到窝子里,让鱼吃个够。
李老头又在星期天站在了梨树湾,同行的陈处长和他隔岸相望。稻田里的谷穗已经沉甸甸地低下了头,碧幽幽的山丘夹杂上了米黄的色彩,变得斑斑驳驳地。太阳似乎比平日里出来的早,没有一丝的风。李老头这次破例没有打窝,只是抛下的三条线上挂着的六块红薯。那大青波吃了近一个夏天的红薯,不信它能忍受红薯那股香甜味道的诱惑。太阳爬上竹梢,越过竹林,竹条儿下的阴影变得短短的,时间已经过了正午,陈处长已经有了两条鲤鱼,李老头的竹条儿依然还是蜻蜓的落脚地,水面也没有任何鱼星。风来了,又去了。没有风的时候,天上也没有云,那汗水就在李老头的背上肆意地描画着一幅又一幅各不相同的地图。望望天空,地上虽然没有风,远远的天边,一团不大的乌云却是不停地变化着:一会儿变成一只苍狼,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只张嘴咆哮的猛虎,一会儿变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一会儿又变成一匹奔驰的骏马。那马低低地跑到李老头的头顶,带来了一阵风。水面上出现了一个,两个,三个圆圈,圆圈迅速地向外扩散,相交,融合在一起。不好,下雨了!雨点密集地打在水面上,打出无数的气泡,整个水面就像开了锅,身下的泥土发出一股热乎乎的潮气。等到找出雨帽,撑开来,戴到头上,身上却早已湿透。两条腿上溅满了泥浆。左右张望,对岸的陈处长早已不见踪影,四下里除了除了这竹林下还真没有更好的躲雨地方。再向竹林里缩进数步,竹枝上滴下的雨点更大,打在雨帽上砰!嘭!作响。风刮过来,雨帽几欲凭空飞去。急伸手按时,风却又停了,雨点打在雨帽上急如炒豆,水面上的雨点儿却是疏疏落落。原来雨已经小了,竹林上的积水哗哗啦啦的都倒在雨帽上了。往外跨出两步,暴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往下洒落,那风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天空一丝云彩不见,阳光热辣辣地直泻下来。一道七彩长虹横跨天际, 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的对比是那么地强烈,那么的艳丽。在蔚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底色上略带斑驳的层层叠叠的山丘和梨树湾清澈明亮的碧水之间,彩虹以一个完美的圆弧恰到好处地横跨其上,水中彩虹的倒影弧度略显平缓,和天空的彩虹相互映衬,绝妙地组合在一起,熠熠生辉。陈处长不知什么时候披了农家的蓑衣、竹笠,缓缓行来,恰巧走在两道彩虹的相接之处,倒像一位披着七彩霞光的仙人。李老头顾不得收拾满身泥水,不由看的痴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