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鱼、木鱼(二)盐就是乡亲们的命
引文:盐鱼和木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鱼种,而是各用盐和木头做成的鱼的1:1的模型而已,但正是这两样东西引发了一起在七十年前的真实的故事,我作为主人公的子孙将它讲给大家听
张忠和带着王芳一路上只敢走小道,大路是绝对不敢上的,这儿还没有出贵州的地界,他们一男一女同乘一匹马再加上张忠和一身戎装,是很显眼的。张忠和带着王芳一路尽挑小路和山路走,城里来的女娃娃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脚上起了大片的水泡,张忠和只有背着她继续赶路。好在原本的驻地离贵州的边界不远,只要过了那道界山就出了贵军占三师的地盘,那时的中国军阀还是像土匪一样占地为王,一方不管另一方的事,只要进了湘军的地盘,占三师就毫无办法了,张忠和本是四川人而不是贵州人,只是到贵州做工时被拉壮丁拉去的,他是十分想回老家的。可是前面的那座界山的出山口正是占三师重兵把守的地方,想来通缉画像一定已在那儿贴出了,两人想要通过那可能比登山还要难。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二人愁眉不展之际,他们遇到了山中的一位猎户,在这位猎户的帮助下,他们从近乎笔直的悬崖上翻过了这道界山,从而彻底脱离了占三师的势力范围,作为酬谢,张忠和将自已的盒子和所有的子弹都给了猎户。在过了界山半个月后,张忠和带着王芳终于回到了已阔别五年之久的老家----四川巴山县小彝村。
小彝村是个山清水秀、风景秀美的地方,但是这对于世代祖居于此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是一个穷得兔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还处在刀耕火种的时代,所有的人都以渔猎为生,至于种植业,那只有两种作物,一是巴豆二是青稞。因为那儿的人从来都是在耕作季节用铁棍在地上凿个洞,然后把种子往洞里一撒就上山打猎或山下捕鱼了,大半年既不施肥也不锄草直到收获季节才去收割,产量自然很低,也难怪像水稻、麦子这样的精细作物根本无法在此种植。从小吃惯精米白面来自江南鱼米之乡的王芳自然是过不惯这儿的生活,三天两头的闹病,原本粉嫩红润的肤色也变得腊黄,看得张忠和的母亲揪心儿痛。善良的老人家一心想送她回去,可是全村人凑起来的钱还不够她出四川的路费钱,这让身为王芳干哥的张忠和整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有心护送送王芳回杭州,可这兵慌马乱的年月且不说安全没有保障,没有钱更是寸步难行,只有拖拖再说了。王芳作为一个刚烈的知识女性也意识到目前的困境,怒力迫使自已适应这的生活环境,再加上这儿的老人颇有些顶事的偏方,两个多月后,她渐渐适应了这的生活也很少生病了,这让张忠和舒了口气
,但是一个更大的难题又摆在了所有小彝村的乡民面前。全村人已经断盐近半个月了,作为人类生活必需品的盐,自古就是历代政府和王朝列为严控品的物品,国民政府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政令不通,再加上各地军阀陷于近乎自治状态而且各大盐商都想奇货谋利,所以市面上的精盐已涨到一市斤四个大洋,就连盐巴都要二个大洋一市斤,贫困的小彝村村民自是无力购买,一些老人和孩子身上的汗毛已呈现白化的迹象,就连张忠和这样精壮的汉子都感到有气无力了。身为村子族长的张忠和的父亲更是忧心冲冲。
夜色深沉,在一片有三四十亩的小塘边上,支楞着七八根竹蔑,一条条长长的由牛筋和羊肠编织而成的渔线延伸进水里,在每一根竹蔑的顶端还拴着一块小铁片。张忠和和父亲坐在一边抽着旱烟,两个烟锅子时暗时明,衬托出两个略显忧愁的脸。忽然最左边的一根蔑子猛烈地摇晃起来,绑在顶端的小铁片也随之摇摆起来敲打在竹篾上,发生了很清脆的“邦邦”声。张忠和一跃而起,跑到篾子旁刚始收线。线很重而且力道很大,看来鱼不小,他和父亲两人轮流收线放线和鱼较量了近半个时辰才将那条大鱼扯上来,是条大牛鱼(青鱼),看样子足有十斤重,这是他们爷俩这两个月来捕获的最大的鱼。张忠和眉开眼笑地对父亲说:“阿爸,你看嘛,好大一条牛鱼哦,能卖几个大洋啊!”老父亲苦笑一下说道:“两个月罗,才这么一条像样的,换了钱,连斤把把盐都买不起嘛,王芳女娃娃的路费更是不晓到啷个时候能凑全头了,高兴个喘喘嘛!”听到这,张忠和的心情也凝重起来,是啊,靠这样凑钱,那真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王芳妹子回家啊,更不要说让乡亲们都吃上盐巴了。“走罗,走罗,”老父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招呼儿子回家:“明早还要进城赶个集,这鱼放到屋后头的池巴巴头(水池),明早能卖好多是多啥。”黯淡的月色下,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在泥泞的土路上摇晃着前行,他们的背影正是那个时代穷苦农民的写照。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在绵阳镇(现在已是绵阳市)的集市上,张忠和与老父亲就摆开了摊子。他们卖的都是一些野味,小彝村人不是种地的料子但却是渔猎的好把式,他们用自制的渔网、渔钩和吹箭捕了不少野味,爷俩昨晚钓的那条十多斤的大青鱼摆在正中间还活蹦乱跳的,煞是惹人眼。不到两个时辰,一摊子野味就卖的只余一只野兔了,那只大青鱼早被饭馆的饭保相中了,最后以两块大洋买走了。今天总共卖了七块大洋,是近两个月来最好的一次了,可以买个斤把盐的了,多少缓解一点村里的盐荒,余下的一只兔子,爷俩准备打个牙祭。两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马去个小酒肆小喝一顿,一个乡绅模样的人凑了过来问道:“老陔(老头子),这个兔子要好多钱?”“我们不卖了,留着下酒。”张忠和随便回了一句,那个乡绅模样笑着说道:“咋了嘛,和子哥,有酒也不请小弟我耍一下哈?”张中和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乡绅,立刻欢叫起来,这个乡绅不是别人正是他从小的玩伴----王玄机。王玄机也是小彝村人,十四岁那年就跟人出村学工去了,没想到如今已混的是有模有样了,看着他的派头,张忠和直恨自己当时太胆小。当下三人骑着两匹马,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馆子“楚汉楼”点了一桌子的美味,又上了一坛子十年酿的“女儿红”对饮起来。这桌酒起码要花十几个大洋,王玄机眼都不眨就给付了,出手之阔绰让张忠和爷俩瞠目结舌。回去的路上,张老爹向王玄机讲了村里的困难,希望他能给帮帮忙。王玄机听了之后面有难色地说道:“女娃子回去的路钱我可以出了,但是现在太乱了,巴实不得啊!要过一段才行嘛,至于那个盐嘛,现在是禁品,抓起了是要掉脑壳的,要是用钱买,啷个能买的起吗?”说到这王玄机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说道:“晓得不,那些个子大户人家是咋个搞盐的?那都是从青海那儿贩的私盐过来的,一个大洋就能买个好斤把。”“那我们啷个办,我们要的就是盐嘛!”张忠和急声问道。“你怕不怕死?”王玄机凑过来盯着张忠和一字一顿地问道。“不怕,没盐吃也是死路一条。”张忠和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很好,那你就跟着我贩私盐,干不干?你四我六,答应了就不能放空呦,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待。”王玄机两个小眼睛里闪着逼人的目光。听说来真的,张忠和心里不免有些犹豫。他看看身边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老父亲,咬咬牙说道:“干,盐巴巴头就是乡亲们的血,老子就是掉了脑壳也不就是碗大一块疤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好,那明早我去你屋头找你。”王玄机拍拍他的肩头就走了,留下了还有些发愣的张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