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蔚蓝之下与鱼群共舞二十年。作为大亚湾最早一批职业潜水渔人,那些年我在海底丈量出三百余处秘密坐标,潮汐与洋流早已刻进骨血。每当氧气瓶指针颤动,总能精准摸向珊瑚丛后的石斑老巢。
如今风湿入骨,不得不告别那片深蓝。接过舵轮成为"海风号"船长那日,望着甲板上成排的钓竿,恍惚间竟觉命运弄人——从前我总嫌垂钓是外行的把戏,如今却要带着都市白领们征服这片海。
三百个航次下来,最揪心的时刻莫过于返航时钓客们躲闪的眼神。他们不知道,当铅坠沉入三十米仍不见底砂翻涌,我便知这片水域早被电工船扫荡殆尽;当钓组随表层洋流飘向虚无,我清楚三海里外暗礁区正翻涌着鲷群——那本是我的第47号标点。
握着舵轮的手总会不自主地颤抖。既心疼客人空耗的船资,更痛惜那些在污染与滥捕中消失的鱼汛。有次醉酒后差点带客人闯进核电站禁区,那里沉船上的红斑鱼群仍如十年前般丰饶。但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毕竟船舱里还压着三个孩子的学费单。
这行当日出而作日落难息,算上油钱机损,每趟航程不过赚个辛苦钱。但每当夕阳把钓客的影子拉长,恍惚又见当年那个背着鱼枪的少年。或许大海从不在意谁是猎手谁是看客,它只善待真正懂它脾性的人。
潮起潮落间终于明白,真正的秘点不在经纬度,而在二十载海风吹就的直觉。若有缘人问起,我愿指着远海说:"看那跃动的鸥群下,定有不愿辜负热忱的银鳞。"
伟大的钓手们,
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