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了的时候,在朋友的院落里带着浓郁的清香摆满了枝头,在绿叶的映托下,白白的、大大的带着清晨的露珠,美丽而不娇艳、浓郁而不寡香。妻坚持要带回几朵,在征得主人的同意后欣然摘下几朵,带回放在家里的厅中,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房中。闻着花香的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家乡,又看见了家乡的那条小河。
家乡的小河载着我儿时的梦幻、养育我幼小的生命、带给我无尽的欢乐。故乡的村落很小,我们称其为湾子。在我的记忆中好象只有十几户人家散落的建在蜿蜒的小河岸边,房前屋后星星点点地洒落着栀子花树,我也从未考究为何在村落里有如此多的栀子花树,只是知道在花开的时节村落里飘散着栀子的花香,大人们每天摘一些拿到十几公里外的县城,换回一些物品,有时带回两节甘蔗便是我们一班小子天大的奢侈了。小河没有名字,人们只是称“小河”。小河的源头在何处连村里上岁数的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很长很长;下游在村外五、六里处汇入榨江后又进入汉江、长江。小河并不宽,水面宽四、五十米,平时河心水深1.5~2米,河岸边较浅并长满了芦苇,每到芦花盛开的时节会白白的飘满水面、随着鱼的逐食而随波翻滚。小河水每年都会随着榨江的水而涨落,每每涨水的时候就会有好多的鱼迎水游进小河,这时也就是村落里人们“赶巧”的时节了。为何将这种时候的捕鱼称为“赶巧”不得而知,只是知道是从口里祖辈传下来的词儿。此时也是我们这一班顽童最欢乐的时候,跟着大人们在岸边跑着、跳着。每家能捕鱼的工具都用上了,哪家捕到了大的鱼就往哪跑、哪家捕到了何种稀有的鱼也往哪家跑。每家每户此时都是盆满钵满,能晒鱼的工具也都用上了。六、七十年代的鱼确是太多了,就连我们有时也可以在水浅的苇荡中用竹篓抓到一斤左右的鱼。现在却不同了,前段时间有儿时伙伴来看我,问及此事得知如今榨江下段早已修建船闸,河水人工改道后再也没有那时的“赶巧”了,说话时无不带着眷恋与无奈。
栀子花开的时候,我们几个顽童就会聚在一起到小河去学钓鱼。那时的鱼具就是顺手在屋后用蔑刀砍下的贵竹、偷偷抽上一根母亲纳鞋底的棉线、再找一根缝衣针在火上烧红后弯成钩、拔下一根鸡毛栓上后就成了,然后挖上几根蚯蚓蹲到小河边学着阿春爹的样子就可以开钓了。一人钓几人看,轮换着钓,偶尔也可以拉上一、两条小鱼,每每钓上鱼小友们都会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累了就会躺倒在栀子树下听蜜蜂嗡嗡的劳作、看彩蝶翩翩的起舞、览白云袅袅飘过,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长时间寻不见我们身影的长辈们在找到我们后就会拎着耳朵将一个个带回家去吃饭了。
那时我们最崇拜的人就是湾子里的阿春老爹了,因为他是公认的最会钓鱼的人,按辈份算是我们祖爷爷辈了,那时也有六十岁开外,身体魁梧硬朗,黑红的脸上时常带着笑容。他钓起鱼来有两手绝活,一是甩“刁子”(白条)、二是钓黄鳝。每当阿春爹头戴着斗笠、腰系鱼篓、肩扛鱼竿时我们就会远远地偷偷跟着去看他甩“刁子”。一般是不会让我们跟着的,一但开钓,我们就会远远地蹲在小河岸边看着,只要我们不吵闹也就不会赶我们走的。阿春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离湾子太远的,寻找一处芦苇少的且岸边较为开阔的地方就可以下竿了。钓竿用的是屋后的贵竹,只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三年以上的老竹子,细长而有韧性,每节都有用火烤担直后而留下的黑圈,钓线是细绵线经猪血浸泡过的以增强其耐腐性与拉力,钩是自制的,配以两、三粒半寸长的鸡毛做的浮子就是钓“刁子”鱼的绝好装备了。也是我们非常羡慕的,平时是不可以给我们碰的,只是在收竿后心情较好的时候才让我们拿在手上欣赏一下。阿春爹甩“刁子”时总是头戴斗笠蹲在矮小稀疏的苇草后,穿上蛆虫之内的钓饵,斜着用力将钩线甩向河中,又以及快的速度斜向拉起,每每几竿下去就能将一条一两左右活蹦乱跳的“刁子”鱼甩上岸来。那时的鱼很多的,小半天就能有四、五斤的收获。
阿春爹的又一绝活是钓黄鳝了。当小河春、夏季涨水或秋季落水时就是阿春爹外出钓黄鳝的绝好时机了。外出钓黄鳝时是绝不允许我们这帮小孩跟着去的,一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二是外出时间长路途远,中午是需要带上干粮的。所以我们就不会跟着去,也对阿春爹钓黄鳝不感兴趣,也不去考究钓黄鳝的家什了。时常在日落时分也能看见阿春爹戴着斗笠、挽者高高的库腿、打着赤脚、腰间挎着一篓或半篓的粗大的鳝鱼归家的身影,此时我们也会围着转转、看看的。钓回的鱼就会养在家中的缸里,等到有十几二十斤就会拿到集市上买掉。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的黄鳝只有两毛钱一斤,不过也是当时家中生活的一大补贴了。阿春爹钓黄鳝的绝活“绝”在何处我们并不知晓,只是在夏天晚饭后大人与大人的闲聊中略知一二。常钓鳝鱼的人都有自己的鱼路,哪里有老鱼洞、哪里又有新的鱼洞都了如指掌。一般老的鱼洞相隔几天后就能钓上一至数条,而新的鱼洞一般只能上一条。由于这些原因所以湾子里除了阿春爹以外也就没其他人钓黄鳝了,偶尔有外出尝试的也以失败而告终。至于阿春爹在哪学的手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在大人中听来的关于阿春爹钓黄鳝遇“鬼洞”的笑事在我的记忆中较为深刻:说阿春爹年青的时侯就钓黄鳝鱼,有一次天下着小雨,只身一人沿着小河到上游很远的地方,那儿较为荒野,忽然在河岸边一老杨树根下发现一老洞,于是乎上好蚯蚓开钓,第一钩就上了一条半斤左右的,心中大喜,而后连续又钓上七、八条;此举已超过他以前所遇到过的老洞中的上鱼量,立时在心里产生了疑问。当上到十条时心里已开使发毛,想是不是遇到“鬼洞”了,上到第十一条的时候身上的汗毛开始立起,手已是哆哆嗦嗦,上好蚯蚓颤抖着将钩伸进洞中,钩刚入洞又是有力的一次咬钩,并有一股较大的力向洞内拉,此时的阿春爹已是魂飞魂散,慌忙丢下钓钩撒腿向湾子里跑去,到湾子里后还心魂未定,此后好长时间没敢出钓了。再后来他听到比自己更为年长的老人的解释后就又开使钓了。原来在小河涨水的时节黄鳝都会从原来的洞中出来,寻找到新的合适的洞就会钻进去。而老扬树下树根腐朽裸漏,经水一泡,是黄鳝的天然庇护所,所以才会聚集,有时一个洞内会有一、二十条或更多。如今阿春爹也早已做古了,往事也已永远地留在了儿时的记忆中......
如今、每当栀子花开的时节,就会回想起我家乡的小村庄、还有那曾经带给我童年无际欢乐的小河。偶尔也在工作之余带着妻、女,抛去城市的喧嚣与工作的烦恼,去寻找一处野钓的世外桃园、重温儿时的欢乐、讲述儿时的故事。希望有一天携妻子与女儿回到我曾经给她们讲过无数遍的小村子、能看到的依然是星星点点洒落湾子的栀子花树;看到青翠的小河水从苇丛中缓缓穿过;听见苇丛中水鸟亲切的呢喃;依然能手握钓竿站在小河的岸边。
------儿时的故乡,你使我魂牵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