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年的一个暑假,我跟母亲回到了烟台姥姥家,为了这次度假,母亲特地到百货大楼给我买了一件浅绿色的提恤衫,40元,在当时算得上比较贵了。
胶东乡下的夏天可真是山清水秀,我天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玩儿,母亲这次带我的目的就是让我玩个够——初中结束了,高中也考上了,高中的三年就要冲刺了,再不玩儿,三年内是机会不多了!
于是我天天的装束就是凉鞋、短裤、提恤衫,上山捉蚂蚱,下河去摸鱼,偶尔也帮助大人干点活,不到几天的工夫,肤色变成了深棕色。到了晚上也不闲着,提了手电筒到路边的树上捉“知了猴”,每天晚上可以捉到上百只,姥姥用大泥碗淹上一天一夜,用油一炸,那个香啊!如果有一天晚餐的餐桌上没有了油炸知了猴,二舅就要问:年年(我在老家的名字——不要乱叫哦)昨天晚上没有出去??——几乎成了我的职业了!
有一天下午,我刚刚午睡起来,发现天黑黑的象黄昏,就坐起来望着窗外发呆:乌黑的云彩从北面重重地压了过来,院子里的果树都被大风吹歪了头,姥姥一步迈进门,道:要下大雨了,泊面出和出和的(胶东话:北面黜黑黜黑的)!果然,大雨倾盆而至,将近一个小时的降雨,我走出家门一看,天哪!这才叫沟满壑平呢!黄黄的水在街上、路边的沟里哗哗的流淌,风也停了,空气好极了。我趟着水,漫无边际地到处看看,不知不觉来到了贾河的岸边,水都漫到田地里了,雨后的太阳很毒,晒的皮肤都火辣辣的,近视眼又没戴眼镜——玩儿开了不方便。突然,我发现远处有块洼地里有好多块白得发亮的东西,过去一看,呵呵,湿忽忽的黄泥地上原来躺了好多白得发亮的大鲫鱼板子啊!都在半斤以上!———河水雨后退了,鲫鱼爱逆水上游,被搁浅了!
我脱掉鞋,过去拣起一条一看,还活着呢,哈哈我这个乐啊,就像阿里巴巴发现了宝藏一样啊,左一条右一条,刚刚把它们堆在一起,大鲫鱼们一蹦一蹦就散开了,怎么办呢?我犯了愁:怎么往家拿啊??愣了一会,歪点子就出来了:脱下提恤衫,把领口、袖口一扎——多好的个袋子啊!
黄昏时分,我背了个重重的大袋子一进门,姥姥和母亲几乎同时问我:哪儿去了,疯得连饭都不吃了?
我也不讲话,把袋子往院子里的一个大盆里一倒:哗喇喇,满满一大盆大鲫鱼!
晚饭吃过以后,母亲在灯下给我洗衣服,姥姥在灯下一条条地剖着鲫鱼,还问我:今晚怎么不出去捉知了猴了?我懒懒地坐在长椅上,浑身一点劲也没有了。
第二天,提恤衫干了以后,留下了一块块灰色斑渍,有的像鱼头,有的像鱼尾,还由鱼的半个身子,互相交错、重叠!母亲不住地责怪我:看看,一件新体恤衫就这样脏了!我看你开学以后怎么穿着上学!
后来,我还真穿着去上学了,头几天,同学们好奇地围着我看过来看过去,啧啧称奇,连老师都会多看我两眼。
后来几天,母亲对我说,你的班主任对我讲了,那件衣服你就不要再穿了——奇装异服!——一不小心我差点成了问题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