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钓节】一条鲫鱼，见证一生父子情

题目看起来有些煽情，但确实不得不写。钓鱼人平台举办“开钓节”栏目，鼓励钓友们分享春钓第一条鱼。画鱼儿能记起的，只有也只会是这条鲫鱼――

前几日重游故土，是游钓，更是回乡之旅。因疫情原因，今年未能回老家与父亲母亲团聚，过年后情况好转，才得以成行。

除了看望父母之外，我此行有一个重大的任务，那就是：我要亲手给父亲一支鱼竿，让他去钓钓鱼。

这个心愿早已在心中酝酿多年，却因种种琐碎拖延至今，心中满是愧疚。

父亲爱钓鱼，在老家那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情。从我记事时起，他就扛着竹竿带我到村头的河边去钓鱼。小时候乡下条件差，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肉，我们姐弟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急需蛋白质补充营养，却个个长得细胳膊细腿。农闲时捕鱼是当地村民最便捷的“吃肉”途径，但父亲性格内向、腼腆，做不到跟别人一样不管不顾地下水捕鱼。再说，“捞鱼摸虾，耽误庄稼”是母亲挂在嘴边的一句俗话，这句话敲在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的心头，肯定会让他有所顾虑。看着正在长身体的姐弟仨人馋得直咽口水，父亲狠心抽了一根菜园子搭黄瓜架的竹竿，开始了他的钓鱼生活――钓鱼，也可能是父亲能够接受的最“文雅”“低调”捕鱼方式了。

十来岁左右的每年暑假，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时光。扛着竹竿跟着父亲出去钓鱼的日子，每天都有新的见识和收获。父亲亲手给我做鱼竿，教我编渔网做鱼兜儿、拣鸭毛做浮漂……他的专注和乐观，这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正是在一次次跟父亲的的出钓中，我才开始真正开始认识和思考周边这个缤纷的世界。

父亲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总是能带回最多的鱼，耐心的一条一条在杀好，母亲快活地起烧火起锅，用最朴素的方法把鱼炖在锅里――当绿意盎然的葱花放入热油里，噼里啪啦的爆响声是夏日傍晚最美的乐曲。顶多再加一把自产的花椒、辣椒，就能成就一锅世上最纯醇真的美味。 土锅里的香气随着炊烟飘散到半个村子，久久不肯散开。

姐弟几个终于长高了、长大了、出去上学了。可父亲再也没有时间去钓鱼了――他整日为了我们的学费和开销忙活，除了干着那好像永远干不完的农活，还开始割草养羊、编笼养兔、种银耳、打草毡贴补家用……一刻也不见停歇。

再后来，我们工作了，结婚了，生子了……父亲和母亲又开始了辗转南北各地的奔波，他们离开故土，强迫自己适应各地不同的生活环境、方言，去适应一切没有见过的人和事，帮着我们一个个把孩子看大……父亲慢慢老了，他喜爱的钓竿也在遥远的老家院子里慢慢腐朽和老去。

“钓鱼”，对父亲来说，变得那么遥远。只有带着孩子去公园的路上，看到有人钓鱼才会停下来看上一眼――那些渔具早就不是他用过的模样，而他也不是年轻时那个硬朗精干的英俊汉子了。

回家之前，我精心挑选了两支鱼竿，一支新竿，一支我曾经用过。它们价格不贵，但都是上手轻盈的竿子，我实在不想再让我劳累了一辈子的父亲再增加体力上的一丁点儿负担。

拿到竿子，父亲是高兴的――我猜想他肯定在某个时刻曾幻想过这些竿子的质感――在此之前，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只碰过竹制鱼竿。

我兴冲冲地叫着父亲赶紧去小区旁边的河里试试，那劲头就像几十年前缠在他身子后面拣拾蚯蚓的孩子……

饵料、线组、调漂、炮台……我一件一件给他讲解和示范，如同当年他在河边教我挂蚯蚓的样子，父亲也听得那么认真。我多想能现场钓起一条鱼来，让父亲感受上鱼的喜悦――他上一次上鱼早已经在几十年以前了。

老运河水质较前几年有很大改进，悠悠的水草在水底清晰可辨，我尽量找无草的缝隙处下竿，快速拉了十来竿饵料给父亲示范，心里默默地希望能引来到一条鱼咬钩――哪怕只是一条小小的白条。

心诚则灵，几分钟以后，在我给父亲解释为何要拉饵诱鱼时，那红红的漂尾明显下顿了，我提竿刺鱼，竟然沉得厉害，再提竿时，便看到一条大大的板鲫在水底翻腾，水面被切开长长的水线。

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舒展出欣喜的笑容：“这河里还真有鱼呐！”

溜鱼到近处时，我把竿子递给父亲，小心地的

牵拉着鱼线将鱼慢慢提起，摘了钩子，郑重其事地把这条鱼交到父亲的手里。

父亲将水桶打了水，细细的打量着这条鲫鱼――不知他这个时候是否想起了年轻时带我在村头钓鱼的情景……

……

从老家回来，我又从网上购买了饵料、线组、子线等物品寄给父亲――怕他懒得去渔具店更怕他不舍得买。父亲耳朵不好，打电话一遍遍重复着注意事项，生怕他忘了某个事情。

昨天又跟母亲打电话，其实就想侧面看一下父亲去钓鱼了没有。一听到“钓鱼”二字，电话那头的母亲一下提高了嗓门：

“可别提啦！这两天恁爹啥也不干了，天天光捣鼓那两根鱼竿子！还有你钓的那条鲫鱼，人家当宠物养着啦！！”

我笑了。

2021.3.5 画鱼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