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纶则天湖
则天湖是近人给起的名字,实际上无论是它的注册名字还是它的民间俗称,都仍然是文峪河水库。只是因为近年来发展旅游的目的性,于是和其它类似地方一样,都给起了一个虽然名实不符,但与当地文化有关系的名字。大约因为它曾是吕梁最大的水库,自然也是文水县最大的水库,所以追武则天的风尘,加了些所谓的“文化”,以故有些地方标注的,便变成了则天湖。
文峪河其实要比武则天早得多,起源于水库以西绵延不断的交城山中。至迟到郦道元时代,就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河流了,《水经注》对其有着十分详细的记载。因了这一条河,大陵县改名为文水县。民歌中唱的“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不浇那个交城浇文水”即指此也。而河流进入汾阳之后,因常年有水潴积经年不退,于是形成的湖泊被称为文湖,至今尚可窥一斑。
文峪河水库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重要的大集体劳动的文化遗存。1958年,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文水、汾阳、孝义三县出动了大量的以人力为主的劳动力,在文水县峪口村以西,拦沟造坝,截流了来自200里以外的来自吕梁第一峰——孝文山等处的泉水和自然降水,形成了库容为万立方米的大型峡谷型水库,阻洪灌溉,给文峪河下游地区带来了很多福祉。据说当年造坝时,曾有一次大面积滑波,让几十个民工死于非命。
文峪河在我的村庄旁转了个弯,故乡的支渠、斗渠、毛渠网络大多与它有说不尽的关系。春季浇地用水要用河水,夏秋雨季退水也要利用文峪河的河道。所以,童年的记忆里,捉鱼也罢、游泳也罢,都深深地烙着这条河流的名字。
今年五一,春进山寺,我们在平川小池玩小鲫的乐趣渐渐淡然。忘了是谁提议的,反正结果是我与军、明一起,由明一车携载,早五点起床,直奔水库。
偌大的水面风平浪静,开快艇的小伙子睡眼惺忪,问“你们要去哪儿钓?”
“去这两天出鱼的地方。”
“那就是蛤蟆沟了。走。”
文峪河水库从大坝往前望去,左侧山虽竖直,但山脚基本平坦。而右侧,则沟壑纵横,势欲盖顶。往前数,第一沟为笛子沟,第二沟为稀罕沟,第三沟为蛤蟆沟,第四沟为黄泥沟。沟之进深,以笛子沟为最。但因这里有网箱养殖,也有人拦网高钓,所以野钓者便不能在此作钓。
快艇拖着长长的水尾巴破浪而行,在蛤蟆沟了打了个转,依了船工的指点,大家在一处铧尖前停泊。我是个懒虫,看到一地乱石就不想再动,随地就在停泊的地方摆开了钓具。向右依次是明与军。
看山形走势,未做思考,即决定用五米四长竿。饵料呢,也不动脑筋,直接开一盘鱼膳房的兼容饵,拉饵抛投。几乎是猝不及防,刚调试好漂的第二竿,一条三两的鲫鱼即中钩了,一时振奋起来,整理好钓位,上了抄网,心无旁鹜静心开钓。只是水太深,鱼漂几乎是在竿梢上晃悠。库鱼有库鱼的个性,最漂亮的当然是吃口,无论是到底还是截口,全是精神有力的一顿,干净利落,让人得着了野钓的多趣。不多时,二、三、四两的鲫鱼已有十多条入护了,沉甸甸的,让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一旁的军不知什么缘故,到九点多,仍是左不对右不顺的,没见一条鱼上岸,想是在竿坑练久了,对水库环境还有些不适应吧,总是线组搞不掂。而明不慌不忙不羡,打窝后一直在那里鼓捣他的钓位,直至弄得十分舒适才慢悠悠下竿。
眼前身后都是嶙峋怪石,新出的太阳明晃晃的,在水皮上悠荡,完全看不到新生的绿色,让人感觉着颇有些眼累。
“上鱼了!”明忽然叫喊起来。一条二、三斤的草鱼在他娴熟而规范的动作下,被抄上岸来。不长时间,水面哗啦作响,又一条二、三斤的鲤鱼在他的牵引下进入他的鱼护。我心中颇有些忿忿。军似乎更有些不平。
呵呵,钓者心理,大致如此。
一刻,波浪起伏的水面竟然静如处子,静得有些不可思议,让大家心力倍增。再一刻,风向大逆转,原来的顺风变成了顶风,从人的头上、耳边、身旁呼呼地吹了过来。水波也不甘寂寞,乘机卷起朵朵水花,作浪拍岸,把一切都搅得乱成一团。
而我,于私心里,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
冬暖夏凉,坐在过于舒适的办公室里,室内是一些安静而柔弱的盆花,屋外的风霜雨雪被玻璃挡着,不仅让人的思想产生懈怠之感,也让人的身体似乎变软了羸弱了,失却了经风历雨的能力,甚至失却了经风历雨的胆量。远行出钓,让我们彻底暴露在太阳光下,狂的风烈的日,真像是一次关乎灵魂的洗礼。于是,在狂风中,心力愈足,奋力振臂扬竿,把体力抛出,也把烦恼与晦气抛出。
军的鱼陆续归护,明的大鱼也像是赶会似的不停口。我的脑线被切三次,等于跑了三条大鱼,对细线的懊悔让人心情一时不能平复——都是春钓小塘的坏习惯导致的。也提醒我,出动,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
快艇如约而至,是回家的时候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初经风浪,脸上被风吹得青一块紫一块,似乎一下子粗糙了许多。而这粗糙遮不住每个人内心的激动。听着库鱼在塑料袋中扑腾,那种自得感和成就感一下子驱走了一天的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