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的季节

老赵自从连续两次在三岔湖当了“空军”便作了一个决定：不到三岔湖钓鱼的旺季就不再钓鱼。周六老婆的单位有活动，老赵包揽了全部家务，亲自下厨给老婆孩子做了几个好菜。饭罢信步来到老尚的渔具店，嗬，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钓友。大李挥舞着长长的胳膊，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到他粗大的嗓门：“今天真的钓安逸啰！”老赵心中一动，一整天自己都有些心神不定，做最拿手的鱼汤时竟然忘了放盐，原来是记挂着三岔湖的鱼！几步挤进店里问：“您钓多少啊？”大李得意地晃了晃他那大脑袋：“31条鲫鱼，九斤半，有一半儿都是巴掌那么大的！”说着还将大手伸到老赵的鼻子前晃了晃。大家一看都乐了，别人说巴掌么么大的鲫鱼一般是指半斤往上，可是大李蒲扇般的巴掌一比划，每一条可都得在一斤开外了，那可不得三、四十斤？老赵急忙问：“其他人呢？”大李道：“都不错。老李最少，也有两三斤。老凌父子俩钓得最多，一共27斤！明天大家还去，您去不？”老赵简直不敢相信：上周大部分人都只钓了一两斤鱼，短短几天工夫就进入钓鱼旺季，人人都获丰收？连忙点头：“去，去，去！”顺手买了些饵料蚯蚓红虫之类，急忙回家准备去了。

摸黑出发，驱车赶到三岔湖天色已经大亮。大家各自散开，老赵和大李挑了熟悉的龙家堰。岸边早已满布钓鱼人，简阳市的几班钓鱼专车天不亮就到了三岔湖，最理想的位置早已被他们占尽。俩人沿着岸边连走了两个湾子。一位头发花白，眉毛长长，面色红润，一身灰衣的老者看他们走走停停四处观望，打招呼道：“这么晚了，哪里还有好位置？就在这里挤挤吧，我让给你们两个地方。”两人连忙道谢。大李挤在那位老者和一个眼镜中间，间隔不过五米左右。老赵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老者指点的位置，看中了他右侧一小片油菜田中间的缝隙，这里距离两边的人都比较远。水面稀稀拉拉地露出枯死的紫藤泽兰的藤蔓。老者道：“使不得，那里水太浅，我们两边的位置都比您突出太多，水下又是一片杂草，挂钩，您还怎么钓鱼？还是到那边的拐弯处钓吧，窝子我都打好啦。”老赵在水草较为稀疏的地方试了试，也不是每一下都挂钩，估计尽量少挪动鱼钩还是可以钓。水也不算太浅，虽然比老者的地方浅不少，可是仍然有一米二、三。位置虽然靠后，水草间不可能没有鱼。客气地对老者说：“算啦，我这里还可以钓。我再占去您一个位置，您连换位的地方都没有啦。”老者笑了笑：“您别客气，现在是钓鲫鱼的旺季，有一个好位置就够了。您在那里尽折腾换钩换线，还钓什么鱼？”老赵暗想：这老者真是个好人，对素不相识的人竟然如此热情，实在是难得。

大李下竿不久就钓了三条，看来老者让出的位置实在不错。老者更是鲫鱼连上，条条都肥敦敦的。老赵没多久也钓上来一尾白鲦，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不错，这里果然能够钓鱼。高兴了没多久，有俩人乘着一条轻捷的铁皮小船径直划到老赵跟前，一人向水中探手，拎起一片网头来，原来水中下了鱼网。老赵连叫糟糕，大李更是叫苦不迭，大声问：“哎，你们怎么在这个季节下网？”那知那两个打鱼的人十分横蛮：“这个湾子是我承包的，我想什么时候下网就什么时候下，怎么啦？”老者道：“这就是承包的弊端，受利益驱动，他们几乎天天夜里都要下网捕鱼，那里管什么季节？不过对我们钓鲫鱼影响不大。”

说是影响不大，那俩人的网几乎把大家钓鱼的位置都占据了。收网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家很长时间都没了动静。老赵仔细察看周围的环境。龙家堰一带湖岸曲折，有好几个湾子连在一起，每个都有百十亩水面。临水而居的农家院落掩映在竹木丛里，鸡犬之声声声相闻。一进入三月，三岔湖的气温便一天高过一天。遇上几天明媚的阳光，那湖畔的老树便透出了嫩嫩的绿；各种平时不被人注意的野草争先恐后地舒展叶片，几天时间便头顶着红的，黄的，白的和紫色的各式各样的小野花，一簇簇地开满湖岸。一树李花洁白如雪，装点得低平黄褐的山丘也有了生气。几块油菜田都不大，三三两两地散布在湖畔，上层是金灿灿的黄，下面是碧幽幽的绿，让人赏心悦目。这里的农家习惯用网箱养鱼，岸边种植的都是大片用来喂草鱼的黑麦，浓密的黑麦就像一块块墨绿色的大绒毯铺满了山坡。山丘上的两棵大树上有两个硕大的鸟巢，看不见一只鸟儿，斑鸠、画眉、阳雀和白头翁的叫声却交织成了一支美妙的交响曲。

老赵坐在油菜花之间，花香直透入鼻端。两只毛茸茸的蜜蜂在花间吸食花蜜，采集花粉，后腿上的花粉蓝里两团黄色的花粉都清晰可见。一大群白鹭在养鱼的网箱上起起落落，久久地盯着网箱，竟然是在窥视网箱里的鱼儿。只是每个网箱上都复有网片，因而它们不能得逞。老赵心中暗笑：白鹭身材修长，风度翩翩，像极了谦谦君子，谁知却是心怀叵测的窃贼。

偶一回头，老者其竿如弓，又上鱼了。只听他道：“嘿，是条一斤多的鲶鱼。小张，这鱼刺儿少，拿去给你女儿做大蒜鲶鱼，大补的哟！”大李旁边的眼镜连忙客气：“赖大爷，不用啦，昨天您给的那两条鲈鱼我女儿还没有吃完呢！”过不多时，赖大爷那里水花四溅，一条黄嘴红尾的鲤鱼上钩了。只听他道：“一条脆皮鱼。”左右都上鱼了，自己大概也快了。老赵正在专心注视自己的浮标，赖大爷又发话了：“一条黄辣丁。再来几条，就是一锅好汤。”这位老者不仅面慈心善，性格开朗，还是一个美食家，一边钓鱼，一边在那里唸着诱人的菜谱。

赖大爷一路为上钩的鱼报着花名，老赵一无所获。子线却是损失了四、五付。看来老者说的对，自己和两边的人靠的又近，位置又太靠后，确实影响上鱼。老赵正等的心焦，赖大爷又念开了：“一条太阳鱼，本来是清蒸的好材料，可惜太小，还是放你回家吧。”老赵早已听说三岔湖的太阳鱼十分漂亮，还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子，连忙起身去看。那鱼身体侧扁，胸腹宽阔，头部满是宝石蓝的斑点。遍体罩着黑色斑点组成的竖直条纹，前胸淡黄，后腹紫红，阳光下发出闪亮的金属般的光泽。胸鳍透明，尾鳍黝黑，果然煞是漂亮。可惜只有一两多，听说大的有七、八两呢。养在鱼缸里一定比热带鱼都好看。老者轻轻地把小鱼放回水里，小鱼身驱一扭，顷刻不见了踪迹。老者这一阵上的鱼十分杂乱，细看他补窝用的窝料，麦子、酒米、鱼饲料为主的混合窝料，还有煮过的红薯丁。一支竿上挂的搓饵，另一支竿上使用的是蚯蚓，难怪他这里什么鱼都上。自己使用的是专钓鲫鱼的窝料，肯定钓不到那么多品种。

快到中午，一阵风由北向南吹来，老赵的浮标站立不住，只得将鱼钩远远地抛向北边，让它一边下沉一边向窝子的中心移动。大李已经钓了有三十来条鲫鱼，看见老赵还没有开张，劝他换到那个拐弯的地方试试看，老者也劝他：“去吧，您没见刚才我还在那里钓了好几条鱼？窝子早打好了，您再补点儿。”老赵被说的心动，刚要起身，眼见自己的浮标刚刚移动到窝子中心便往上一顶。手腕一抖，感到竿梢上沉沉地一顿，上鱼啦，飞上来的鱼有二两多呢！再抛下去，浮标在移动快到窝子中心的时候先是往下一顿，接着缓缓升起两目。一抖腕觉得力量不小，不敢发力，稳稳地向右侧竿把鱼带出窝子。鱼儿在水下猛窜，拉的鱼线发出呜呜的哨声。这条鱼鳞甲闪亮，身躯宽阔，足有七、八两重。

起风后，大李和眼镜上鱼的速度都明显变慢，老赵却接二连三，一条又一条地往上拽着大鲫鱼。每隔上三、五条，总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上钩，虽然没有大李的巴掌那么大，看着肥大的鱼儿也很开心。很可能是他们的位置凸出，水面开阔，受风浪的影响大，而自己的位置凹后，水草又多，鱼群到这里避风来了。一上午不上鱼，鱼钩时不时地挂上水草，损失了好几枚。这一阵上鱼了，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再也没有挂上过一次水草。老赵这里每当风起时鱼上的勤，风停时鱼反而上的慢，赖大爷那里刚好相反。自己不上鱼的时候看到老赵不停地上鱼，不住为他喝彩：“好，好！您的窝子发啦！看来您的眼力不错，找了个好窝子。”

老赵正钓得来劲，赖大爷和眼镜都在开始收拾竿线。老赵看了看表，刚刚下午五点过。正上鱼呢，这么早就收竿啦？赖大爷道：“三岔湖的臭规矩，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半才能钓鱼，早了迟了都要罚款，您也收罢，省得和巡湖的人罗嗦。”老赵有些扫兴，恋恋不舍地收拾东西，眼睛盯着浮标，瞅准时机钓上来一条收竿鱼。鱼儿不大，干脆直接放回湖里。大李过来提了提老赵的鱼护，鱼儿哗哗的蹦跳声响成一片。高兴地对老赵说：“您没有我钓得多，可是比我的鱼大。”老赵拎了拎大李的鱼护，起码十斤开外，开心地笑道：“真是大丰收啊！”

（注：这是我前两年写的，现在贴出来，抱歉。如今三岔湖已经不是人人都可以钓十来斤了。）

附图：

钓鱼人起的比鸡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