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我

父亲与我（又名：上阵父子兵）

文·碧云失败图·朱哥

一 凌晨三点，电话响了，是父亲打来的。

“起来吧，该出发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下床，点了根烟后开始穿衣服。

当我拿着竿包走下楼的时候，父亲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给我吧。”父亲边说边接过我的装备，又从身边拿出两根皮条，熟练地将我的钓具捆在摩托车上。一旁的我只能在边上呆呆地看着，虽然想帮忙，却见不得任何插手的缝隙。片刻后，我们出发了。

空气有些凉，或许骑的太快的缘故吧。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衣领，加快油门，试图追赶上前面的父亲，可着依旧无法拉近我与他的距离。于是，在清晨的空旷街道上，骑着摩托车的父子绝尘而去。其实，我只是想追上去告诉他，早上风凉，慢点骑。

随着马达声渐渐低沉下来，父亲和我来到今天的目的地——西郊的一处鱼塘。

父亲钓鱼，那时间可是够久的了。在我朦胧记事起，父亲就带着我满辽宁省的钓。那时候还没有度假这个词儿，每年暑假里跟随父亲去水库钓鱼，似乎是我后来对这个词的唯一诠释。而我，也渐渐喜欢上钓鱼，并且继承了他的衣钵。对父亲来说，或许这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件事情。

对于这次与父亲同行，我一开始是很犹豫的。首先，他是那种只钓水库的人，在我的记忆里他几乎没怎么在这种竿坑钓过。其次，我担心这是否是一次愉快的出行，因为以前几次的经验告诉我，与父亲钓鱼并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而之所以要来，是因为父亲昨天的一个电话，也是因为我那比他还大的钓瘾……

昨天下午，父亲打来电话，说他和几个老哥们在全盛那边的一个竿坑集体空军了。我知道对于一个钓龄超过三十年的人来说，空军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隐约地，我在电话里听出了他的不甘心，于是我告诉他晚上我过去，帮他找找原因。

晚上来到父母的住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那几把伴随他多年的钓竿，见我回来了说：先去吃饭，你妈炒了你爱吃的蒜薹，还热着呢。”我点了点头，将买的水果和一大包东西交到老妈手里，转身进了厨房。

二

在厨房里享受着老妈那几道拿手菜的时候，我一直在思索如何帮父亲解决他遇到的问题。在我看来，父亲的空军并非偶然。对于一个在水库玩了半辈子的钓鱼人来说，他那些对付野生鱼的钓法在那种以开竿为经营手段的鱼塘里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很明显，父亲的空军并非是由于他自身的钓鱼技术，而是因为他对养殖鱼的习性特点根本不懂。

“我也想到口会很轻，所以特意换了细一些的钓线，并且适当减去了些配重。可气的是一样在钓平水，边上却连连有口，而我却跟扔浴缸里一样。虽然后来换了饵料，可还是不行……”

父亲的话中透着少见的失落，还有的，就是那种很强烈的不甘心。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很显然他被这次空军激怒了。让我回家来，便是要我为他想办法一血前耻的。

他掐灭手中的烟后接着说道：”昨天已经是他们第四次去那个坑了，前几次虽然没有空军，但每人的收获并不是很大，对于那三十块钱一天的价格来说，可以说是赔到家了。本以为可以凭借昨天的晴天和良好的风向来个翻身仗，可从早上三点多守到晚上天黑却落了个秃毛……”

我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茶，接过他的话说道：“或许你们饵料用的不对，那套对付水库的办法在那种坑里是不会有效果的。虽然我也跟你一样不怎么钓竿坑，但我知道窝头掺曲酒的方法已经不好使了。现在的鱼都被各种商品饵料给喂谗嘴了，根本不会去咬你的钩。”说到这里，我转身打开电脑，在网上找了一些关于如何对付这种坑的帖子让他看。

望着父亲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禁让我感慨（个人习惯，我有事没事的都会感慨感慨，让诸位见笑了）起来。怎么会不感慨呢?那个当年手把手教我如何看漂、如何绑钩、如何投竿、如何抄鱼的父亲竟然请教起他儿子，这鲜明的反差在我们父子身上的显现，真让我一时间还很难接受。那个在我眼中曾经雷厉风行的父亲，在经历了时光淘洗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和蔼，让我这个做儿子的一时还真无法接受。

想起汪曾祺的那句话——多年父子成兄弟。

“下午我专门问了几个经常去竿坑的朋友，他们给我推荐了几种效果比较好的商品饵。”说罢便拿来摆在他的面前。

他拿过一包三元底料仔细看了看包装上的说明，又打开了倒出一些仔细端详着，最后用略带疑虑的口气问我：“我真看不出这玩意与我自己配的那些饵料有什么区别，不一样是苞米面加些酒糟和其他东西。”

父亲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在商品饵的看法上面，至少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其实父亲也不是个完全拒绝商品饵的人，他在钓鲫鱼的时候就经常在已经蒸好的窝头里掺一些东俊或红魔之类的东西，只有在钓鲤鱼时依旧坚持着不用商品饵。这或许是处于对自己钓技的自信，也可能是为了反对时下那些更加功利化的钓鱼方式。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将计就计下去：“反正都买了，你不用我就拿回去自己用，你要是想试一下这玩儿意的话，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比你那套路数好使不。”

被将了军的父亲看了看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扑哧一声笑了。

“反正是你小子花钱，咱俩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