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非洲钓鱼忆旧之莫桑比克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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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水鱼出品 非洲钓鱼忆旧之莫桑比克篇（五）
——倒霉鬼费南迪斯（下）
有一天我们终于上路了，去那个招惹得我日思夜想的地方。用我的车，由费南迪斯来驾驶，天还没有亮透，我们就出发了。
一上路，我就觉得奇怪。因为我们不是往海边开，却是一直往内陆的方向走，难道要带我去钓淡水吗？问费南迪斯，那家伙卖关子，说不要问，到了你就知道了。一路行去，越走越荒僻，到后来连路都没有了。就在时而稀疏、时而茂密的树林里穿过来穿过去，终于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费南迪斯刹住了车，说背上家伙，跟我走！
走着走着，远远看到树林中露出了隐隐约约的房子轮廓，大吃一惊：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房子？走到近前一看，那房子又高又大，不像是民居，无数的藤科植物像绿色的帷幕把房子遮盖得严严实实。原来窗口的位置，现在就像骷髅上空洞的眼眶，阴森森地俯视着我们。古铜色的蜥蜴，从我们的脚下悉悉索索地逃开去，钻进墙角下深深的裂纹中。在清晨暗淡的光线下，那景象既怪异又苍凉，就像站在一个被时光湮没的废墟上，叫人心里顿生寒意。
费南迪斯停住了脚步，说你现在看到的地方，是一家正在建设中的厂房。1968年，由莫桑比克一个名叫菲力西亚诺的家族投资建造。这周围几百英里范围，原先都是种植腰果的农场，种出来的腰果，要送到这家工厂里来榨出腰果油，再用来制成最高级的油漆。厂房建到一半的时候，独立战争爆发了，刚打完独立战争，接下来又是内战，这个工厂就此半途而废，成了废墟。你如果半夜里有胆子到这里来，说不定还能听见鬼哭呢。
费南迪斯挥手示意我接着走，才走了30米，拨开一丛茂密的树丛，眼前猛地一亮。我的手一下子捂住下巴，我得承认，我就被镇住了。
在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湖，湖面平静得像一面干净无尘的镜子，湖周围的丛林和湛蓝的天幕倒映在水里，使人恍若隔世，湖对岸，十几棵非洲棕榈高高地耸立，早晨的阳光替棕榈叶子镶上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边，还没有散尽的缕缕雾气，在湖面上依依流连，唯一打破宁静的，是一群色彩艳丽的鹦鹉，因为被我们打搅，它们发出刺耳的抱怨声，朝对岸飞去。
我走到湖边上，蹲下往水里一瞧，这一瞧整个人就看呆了。在近岸浅水的水草间，云集着成千上万条针尖大的小鱼，密度之大，使我想起养金鱼用的红虫。这种小鱼身体上有条银色的横线，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银光，成千上万条银光，组成一片超现实的幻影。它们看见人来并不逃走，仍然很悠闲地随波逐流。再深点的水下，是成群结队寸把来长的黑色小鱼群，贴着水底快速地溜边游动，很难看清那是什么鱼种。费南迪斯说你尝尝这水是什么味道，掬了一掌往嘴里一送就叫出声来了：哎呀，这湖水好咸！费南迪斯说错了，这不是湖水这是海水。蹲下身，用根树枝在泥地上画给我看：原来这湖有条11公里长的河道从内陆直通外海，无论是河是湖，都是咸水。说形象点，这就是海伸向内陆的一个枝杈，当年建造那座工厂的时候，是准备利用这条咸水河装船货运，可以省去开发公路的巨额投资。我们正说着话，就看见湖面上猛然打出一个大水花，费南迪斯说，这条鱼小不了，没有五公斤也得有个三公斤！我再也按捺不住，心急火燎地安装钓具，费南迪斯却低了头，沿着湖岸在草丛里东翻西找。我刚装好钓组，费南迪斯高叫一声：找到了！找到什么了？过去一看，泥巴里露出一具巨大的骸骨，那骨头要粗过我的手臂。我说这是什么动物？是河马吗？费南迪斯说不是，是儒艮，就是我们所说的海牛。他说他十一年前到过这里钓鱼，已经看到这具骸骨，还在湖里看到有四头儒艮，现在这具骨骸还在，那四头儒艮却再也找不到了。
儒艮，通常称作海牛，也有人叫作美人鱼。性情温和的大型水生食草动物，是热带海域瀕临绝种的珍贵物种。
费南迪斯说，十一年前他在这里钓到过五公斤的GRUNT，（真的假的？）所以他仍然站到那个曾经钓到鱼的位置上去。他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湖里会有那么多的鱼吗？不知道了是吧？我告诉你每年海里的大鱼都会来这个地方产卵，今天要是碰好了，乐死你！被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找地方下钩，可是找了好几个位置，一下去就挂底，看来这湖底里沉树不少。好不容易找到个不挂底的位置，却久久没有鱼咬钩，我失去了耐心，就装了一根路亚竿，沿着湖岸慢慢地路亚，打了几十杆毫无消息，就有点烦躁起来了。正着急着，就听费南迪斯嗨嗨一声大叫，扭头一看，他中鱼了，看杆子的弯度，这鱼有点分量，赶紧收了路亚竿，赶过去看热闹。费南迪斯又是抬杆又是收线，正忙得不亦乐乎，突然间就把手垂了下来。远远地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脸的痛苦：“跑了！”咬得这么好的鱼都会跑了，热闹也没看成，气得我朝他大叫一声：“费南迪斯，你个倒霉鬼！” GRUNT，南部非洲常见鱼种，有很多亚种，一般都是小型鱼类，只有这种GRUNT，可以长到七公斤。拉力绵长顽强，是很有手感的垂钓对象鱼。
太阳越升越高，开始出汗了，湖面上，越来越多的大鱼东一下西一下地扑腾，打得水花四溅，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什么饵料都换过了，就是一口不咬。到了十一点钟，湖面却一下子平静下来，看上去了无生机。我们都没了信心，干脆丢下杆子，坐到树荫下去抽烟闲聊。费南迪斯说李啊，地方你是看到了，有没有鱼你也看到了，你不要怪我，鱼不肯咬钩，上帝都没有办法的。我说瞧你说的，钓鱼这事情谁敢打包票？你看看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在莫桑比克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就算是出来旅游一趟吧，我们又没吃亏。正说着话，费南迪斯猛地站了起来，说李，你看到没有？我茫然四顾，说看到什么呀？费南迪斯手指着湖岸右边泡在水里的一棵树，说你再看！这下看到了，有条大鱼一下子把头冲出水面，然后沉了下去，一会儿又冲了出来，但就是在原地扑腾，情况有点怪异。费南迪斯一把拿起抄网，蹑手蹑脚地挪过去，猛地一下往水里抄去，一声狂叫：我干到它啦！冲过去一看，我们两个都傻住了，网里是一条差不多有三公斤的蓝鲣鱼，只有三分之二的身体，尾巴部分没了，这是怎么回事？愣了半晌，费南迪斯一拍大腿，说我知道了，是鲨鱼咬的，嘿，我们今天钓到半条鱼了！
蓝鲣鱼，小型的金枪鱼一属，通常体重在4到10磅，世界纪录是18磅4盎司。
那天我们就拿着这半条鱼回家，费南迪斯把它给吃了。这些年来，我在很多地方钓过鱼，一条鱼都没有钓到但是却会时常想起来的地方，除了美国南加州沙漠里的那个巨大的咸水湖 SALTHERN SEA（咸海），回忆最多的就是这个非洲丛林中的无名湖。一闭上眼睛，那些爬满绿藤的废墟，闪着银光的小鱼，埋在泥里的儒艮遗骨，咬掉一半的蓝鲣鱼就都浮现在我的记忆里，谢谢你费南迪斯老兄，你让我看到了钓鱼人的天堂。
一直说要再去一趟那个咸水湖，却一直没有去成，直到我要离开非洲的时候，甚至都没能跟费南迪斯道别。那时候，台湾廖的林场老被人偷伐木材，雇佣的黑人也监守自盗，气得台湾廖直骂干伊娘。所以应许了费南迪斯一个月两千美金的酬劳，让他去看守林场。那林场的生活我很知道，住在帐篷里，没水没电，吃不到新鲜蔬菜，每天就是吃咸鱼，抬起头来，看到的都是苍茫大树。那简直就是个绿色的地狱，但是费南迪斯带着他的大儿子还是去了。
想发财的费南迪斯，一辈子都没有发财的费南迪斯，这就是他全部的非洲生活！想到了他，我真想朝天大叫一声：费南迪斯，你个倒霉鬼。。。。。。！
莫桑比克, 非洲
本主题由 汉中小鲫鱼 于 2014-8-29 19:28 设置高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