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旭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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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川说这位就是导游，哦，不是导游小姐位而是一后生，年纪和我差不多，敞怀衬衫露出背心，戴眼镜、拿着小包和三角旗。我说，李锴，你头又爆炸了一次？刚洗了下，李锴说，你白头发又多了嘛。他有时说话眯长着眼睛，让我想起开学初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家做纺织，看起来本分平凡。而李锴经过学校的教育把父亲的潜能训练出来，头发弄过了，遮着黑框眼镜，有几次我发现他的眼睛缺少年轻人的清澈，透出点浑浊和不成熟的狡狯，感觉眼神有点猥碎有一点发毛。不过，多数时间不是这样的，多数时间他的眼睛平常，最多带一点忧郁。
人都到齐了，每个女生都背了一个包，男生4个，女生20，加上我和导游总共26个人，我们的目的地是普陀山。
小面包校车沿沈白线直开，徐斌站在车门边，手捏话筒介绍舟山的人口地理名人收入房地产方言等，穿插一两个笑料，口才不错，经过白泉临城勾山等，马路两侧，农田旁边伫立90年代初的一批民房，零星有新造的楼房，一个平地水库挺大，几个男人聚在一处钓鱼，欧尚、欧尚，女生说，这么快就到了欧尚，海，终于看见蓝色的海啦，跨海桥，海中孤立风化的礁石岛，石头焦黄赤裸圆润。
快艇贴着水面向深处行驶，略微摇晃，如果遇到风浪，难免有人会晕船呕吐，平风静浪，码头上有一人也在钓鱼，导游说，最便宜的一套海钓装备也要5000元，wow，现在，海钓和高尔夫都属于贵族运动。
浪花溅在长方玻璃窗。十多年前我读六年级，班主任带我们班去普陀山玩，隔壁班也去了，当时乘的是渡轮，比快艇大多了，玻璃窗洞是圆形的很小，浪花摔碎在上面，我还记得。
两个男人一边一个在电视机边站好，艇内扬起宗教音乐，不出所料。介绍这个是什么音乐，什么碟片，这个是普陀山风光，这个是专门讲观音的，这个歌是里面修行的人唱的，这个是香港拍的普陀山记录片，很好的，这个是观音铜像开光，那一天是阴天，整个天空阴沉沉的，然而当什么法师一宣布观音开光正式开始，乌云间突然空出几个平方蔚蓝色的天空，太阳光直射出来，正好照在观音铜像上，闪闪发亮。在场的人士全都跪伏在地，为亲眼见到灵异现象震惊不已。并且从此以后普陀山在世界佛教圈名声大振。这个传说徐导也讲了一遍。每张碟片放一分钟，然后每次都走下来问要不要，要不要。快艇还出售香火等祭物。
我们靠码头，进普陀山，坐一站中巴车，来到一座山下，登山。徐斌带队，每到一处写字、有名头的地方停一停，讲解一番，这个团是旅游班，他看到未来的同行妹妹难免多讲几句，包括导游的技能、导游证考试可能出现的考点。讲完停留二十分钟，让学生们去各处看看，拍照，各处的题字，建筑，器物，同学情，心字石，景点标志等。寺庙烟云袅绕。
我坐在寺门外长凳上吃苹果，休息。拜佛的人列队前行，一排排地走过，一排排走来，很多老人，这个老太太年纪真大啊，发亮的白发，桃子一样颧骨，瘪嘴，腰板还很直，紧跟着导游女孩和伙伴，一点不落后。香火旺的原因，小徐解释为政党不行，人们只能来拜菩萨。小徐在大树下坐下，点支烟，我们用方言聊聊时局。
施豪和一个女生一直走在我们的最后，我回头一看，他们手拉着手，噢。俞益女说，看见他们两个真想打一顿。施豪和女生正拍亲密双人照。我说，呀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李锴说做人不要这么八卦嘛。
来到一座小寺庙。我说树倒是很大。我们村里有两棵银杏树，都有800多年了，银杏的果子结很多，银杏的味道有一点苦，有的人要吃，剑飞说。剑飞的家是富阳，他家做干炸响铃已经有几代了，干炸响铃是杭州地区的名菜，其实就是豆腐皮，村里不让他们手工做了，不卫生，要他们用机器生产，（卫生啊无毒，要是有毒也可以和奶粉一样过关）可是设备要十万以上，投入不起。不要去理他们，我说。不行啊，他们要来查，而且已经机器生产的村民气不过要去告。现在只能人一来，我们赶紧把门关起来。
剑飞说，这次国庆回家不开心，因为拆迁的事情。我家的房子三层四幢，有这里的大半个院子和整个寺庙一样大，才陪10万多。村里人都不服。我说，你们不要签字，抢劫啊。剑飞说不会签的，只是村里一些人没有知识，又认为自己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抗不过他们，只能签。我说要你可以和其他人说说，抵制他们，没有土地影响很大，而且影响到子孙后代。剑飞说是啊。
我说，你会不会做干炸响铃。不会，太辛苦了，爸爸妈妈不让他学，爸爸每天1点钟就要起床了，一直做一直做，有时候活少，妈妈起来做爸爸去休息一会，活多的话，两个人一起做。家里有20个烧煤饼的锅炉。每天用三十多斤的豆子。用机器做出来的豆腐皮味道不好。现在有人就提出来保护传统工艺。是村里的农民提出来的。
我们村的后面有一个水库，水质很好，风景也很好，有一个老板看上了，要开发做游乐场，村官拿了钱，把合同签了，老百姓都不同意。老板和他老婆开着车去水库游泳，一个农民把他们的衣服都拿走了，还叫人来拍照。是饮用水，规定不能洗澡的。
剑飞挺能说的，平时碰到却很少和我说话，执重。
第一天最后一程去百步沙。天黑起来，沙滩上潮水消长，我们赤脚感受下沙子，听听海洋呼吸起来宽大低沉安静清澈悠远秩序的声音，渐渐高潮、浸润此岸，转身退却，转身退却，大自然也太无聊，太多力比多了吧，沙滩被搞的很硬，水泥地似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没有贝壳，没有紫菜淡菜等，即使有也被人踩死了。
进出口有一个饭馆，20块钱一个人，可以点菜，是普陀山最便宜的餐馆。俞益女说，我要吃饭，好想吃饭啊。薛璐说，是二十元吗，二十元不贵。其他同学说，我们晚上吃干粮，我们带了面包。店老板在路口招徕生意，我问他是20块钱一个人吗，我们三四个可以吃吗。他礼貌地拒绝了，至少也要十个人啊，三四个人怎么吃。
我们回去，回到原来出发的山下，发现我们原来被导游带着登了一座山，并且环绕了它半周。这山和海山公园差不多啊。
读初中的一年，父亲的小四轮翻掉摔进岭下溪涧中，他终于可以休息几天，我们全家四人来了一趟普陀山，我算第二次来。这次是第三次，因为我做班主任，学院要我陪学生来。那时候普陀山就非常贵，我们全家在一个餐馆点菜吃，因为点菜少，迟迟不上菜，大人催了好几次，服务员才端上一盆韭菜炒蛋，很香很好吃。晚上找了家门面小的宾馆问价格，惊人的贵，出来，走了不少路，下起了雨，出门没有带伞，在幽黑潮湿的路口，一位中年妇女把我们领进她的家。
入住家庭旅馆。家庭旅馆真好，几个阿姨把我们分别带进她们的家，我们6个男的睡4个床，房子装修过，有一间是新房，门上贴着喜字，锁着。有雪白的床，有水，有干净的洗手间。我们直接躺倒在床上，开着电视，吃干粮。
施豪先开溜，约会去了。这就是有家室的男人和我们的区别，李锴说着从背包掏出钻石楼面包分享。陈超带了豆腐干，沈剑飞带了饼干。徐斌在茶几上做帐。我没有想到要带干粮，以为她们或旅行社安排好的，只带了三个苹果，已经消耗两个，剩下一个要留给明天。我先下楼找了个的路边排挡吃饭，有两桌客人在吃饭，其中一桌男人坐在白色塑料椅子上吃啤酒，说些钓鱼的事情。
鱿鱼不是冷库里冰的吧。我说。
大哥，阿拉都是活鲜货了。年轻女老板说。
来一个鱿鱼，用大蒜炒。再一个蔬菜吧，韭菜，炒蛋。
汤呢？番茄蛋汤，紫菜蛋花汤......
紫菜虾皮汤好嘞。
等着上菜，陈超、剑飞来了，一会导游也来了，我们又叫了李锴，加两个菜：梅童鱼和空心菜开始吃饭。徐斌说，岛上物价出名的贵，一切物资都是岛外运送进来，居民钱多，像我们住的那个房间在佛教节日期间至少卖1000。陈超请教他一些问题，比如怎么和游客打交道、以后的职业规划和前景等，我们吃好饭，聊了一会，我提议回房间继续聊。阿姨给我们开门。她说我们这里的治安很好，可能和这里的宗教有点关系吧，我说。阿姨慈祥地笑笑，这里一有什么大的事体马上就封岛了，我说，是的，这么大的岛，要逃也逃不出去。
导游继续做帐，陈超给他倒了杯水，李锴接到电话，要陪女生出去走走，我们三个躺在床上看电视，他们一张大床，我睡单人床。
床上看电视，聊天。她们叫陈超小胖，我说，陈超，我看你的气质很适合去参加相约星期六。他说没有看过，不知道。这是一个找对象的节目，谈恋爱找婚姻对象，呵呵，相约星期六，98年就有了，倪琳主持，还有一个男主持，谁，都很好的，我最近一直看。我为什么适合啊。你的气质啊，你很活泼上进，又有活力，你参加相约星期六最合适啦。你去报名啊，很好的。陈超说真的啊，我以前不知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参加了，我先上网看看节目。
陈超高考前被体检肝功能折磨了几个月，本来有希望冲二本、跌到最后的第四批，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感觉颓丧考试焦虑。不过，他是很积极向上的人。和朋友在校外开了一间家教中介。陈超说其实我们班的同学都有差不多的经历，都是接近三本线。
中间几个女生来看了一看，拿走一点水果走了。我躺下很快睡着。半夜被蚊子咬醒。做梦。
第二天，她们去佛顶山和其他景点，我想先回家。学生会主席王美川临时说学校有事情忙要回去，我们去坐快艇，码头上一大早很多人进山，回去的就四五个，座位很空。我们上了码头。出海很有旅游的感觉啊，我说。她上了公交车回学校。我沿着海岸走，顺便看看沈家门。港口停满了船，很多船挂着黄色的旗帜，有的装饰着龙头，有一艘船用红漆刷着：以马内利。上帝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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