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有一辆面包车,有车,就意味着可以去比较远的地方钓鱼。于是,中秋节那天,他便早早打电话与我:咱们早些吃饭,之后我开面包车驮上你我妻小一同去大王滩水库赏月、钓鱼,好么?从我们这里到水库有27公里,我夫人早想去看看大王滩水库风光了,一直没有机会带她去;现在既然阿才有这个雅兴,我自然一口答应了。
我们到达水库管理区天已经黑了,门卫看见我们的车近了,就跳出来喊要门票,每人收费十文,小孩就粗略不计了。阿才在驾驶楼上非常震怒,喝道:“喂,抢钱啊,平时每辆车才5文的哦!”收门票的是一个挺文气的小姑娘,她看阿才暴跳如雷,忍不住笑了:“师傅,不好意思,今天是节日……”阿才还要发作,我便从窗口伸出钓鱼包,又捧起钓箱,说:“我们不过是来夜钓的,并非观光旅游,烦请行行方便则个,不胜感激。”水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钓鱼人进入风景区,一律免收门票。加上我又说得一口纯正的本地话,那小姑娘便犹豫了一下。旁边有条带袖章的汉子看见我们发生纠纷,急忙过来了解情况,当他探头发现我们车里果然有许多钓具,就一挥手:两只钓鱼佬,还带着一笼的妻小,走走走!坐在车里的阿才老婆非常高兴,笑道:“你们这个钓鱼包真值钱,一晃就省了几十块呢!”
阿才开车在1——3号坝上来回兜了一圈,便又折回大门附近的娱乐场,教众人都下了车。只见他摸出皮夹丢给他老婆,又从荷包里抓了一大把碎银塞与他那7岁的女儿,说:“跟你妈进去烧烤玩碰碰车罢!”我夫人与儿子无奈,只得也跟着进去了。未了,阿才又说:“12点正来接你们,大家各自检查手机信号,保持联系。”那情景,我们象是把妻小都送进养老院去了似的。
阿才看见我有点伤感的样子,一边把我推进车去,一边说:“你还琢磨什么呐,没见过你老婆啊,走啦走啦钓鱼啦,唉。”很快,我们便到了4号大坝,坝底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草地的右边是零星分布的小灌木,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谧静,迷人。阿才是第一次到这里,因此不知何处落竿最妙。我看他东张西望,举棋不定,便指点道:“你去右边灌木附近罢,我去左边草地,咱们一人一头,谁的地方上鱼多就说一声。”其实4号坝不长,就几百米,谁放个响屁都听的非常清楚。
我才把家伙放好,就听见阿才在那边高声骂娘:“……他奶奶地,我呸!呸!呸!呸!”看他骂的蹊跷,我便说为何又发脾气?只见他用条木棍撩起一团白色的东西,笑道:“你过来一看便知。”原来,他是在寻找位置的时候,不慎踩着了前人丢弃在地上的安全套,于是牢骚满腹。
即使是踏中了这种不大吉利的东西,阿才仍然是舍不得离开那位置,毕竟那是一处微微向水里突出的小半岛。果然他开竿不久,就接二连三的中鱼,黄颡、鲤鱼、罗非、鲶鱼……都有,可谓品种齐全;而我这边却才勉强得了一条小黄颡,真奇怪。
阿才这人每每中鱼,很是喜欢炫耀,中一条就高呼一次口号,倘若你表示羡慕,他便愈发得意;如果你流露出嫉妒的神情,他更是心花怒放,不可一世。于是,我抓住了他这个心理,无论他怎样吆喝,我一概不管,不闻不问。终于,倒是他憋不住了,恳切地朝我喊道:“老农,这里真的上鱼很厉害,过来看看嘛,干脆搬过来挨我钓嘛……”一个人的辉煌成绩如果没有人欣赏喝彩,的确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我看他确实需要鼓吹,便起身向他走去。站在他身后看时,他的浮标信号非常多,吃口也明显,几乎每个顿口都中鱼。因此就装做非常羡慕的样子,说了些“哟,你今晚运气好哦,照这样钓下去袋子都满了哦,等下你老婆见了肯定好开心哦”之类的话。那阿才就连连点头称是,同时烟也一支接一支的递过来,只怕我走了。
我抽了他几支洋烟,也说了几箩筐的废话,就拿灯向周围照射看看环境。但看灯照着阿才身后十余米的几株小灌木时,却发现那儿天然铺着一块平滑的大石板,刚好有一张单人床大小;那几株小树正好把石板围了一半,如果不是从这里看,都不知道树丛里有这样精致的一张石床呢。于是,阿才笑道:“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啊!试想,咱们就在那石板上搂住个妞儿,看得见外面真切,外面的人却瞧不着里边的勾当,有趣!有趣啊!”我看他联想愈来愈丰富,愈说愈瘾,便说你何不另外找个时间来,去那石板上练习“葵花宝典”得了,包你天下无敌。阿才听了大怒,急道:“胡说!葵花宝典岂是胡乱练得的么!……”紧接着他又带着无限渴望的语气说道:“倒不如象那杨过与小龙女,都剥光了衣服,隔着一棵树,四掌相对,练那,那那那,哪个啥,对了,《玉女心经》!那才好玩呢!”谈笑间,明月已上中天,我们二人不时哈哈大笑,钓鱼,好象是可有可无的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大坝上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几乎都是手牵着手而且非常年轻的一对对。有嬉笑娇嗲的,有窃窃私语的,也有拥做一团不动的。当然,也有一边看着我们钓鱼一边指手划脚的。阿才一看观众多了,非常高兴,可惜鱼讯也少了,许久都没有一个象样的镜头,因此就不住地叹气。
我正准备走回钓位,忽然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年轻女子的娇嗔:“……唔,有人钓鱼,我不,我不!……”我们吃了一惊,一齐回头看时,原来是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要下来,那女的却是不依,两人正在用手拔河。于是,我们都不做声了,看他们怎地。谁知,那小青年看拉不动她,干脆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走到我们身后,才放她落地。没等我们开口,那小青年便大方地摸出一盒烟来,拔出两支,分别递给我们,说:“两位大哥好雅兴,得鱼么?”我说马马虎虎,阿才说还过得去,蛮好蛮好。仔细看那小青年时,一脸的稚气,顶多十八九岁,一头金发披肩;看他吸烟换气的动作,倒是麻利的紧。再看那女的,早退去远在我们十步之外,却是故意把一头长发搅乱遮住了脸皮,教人无法得见真容;但看她身段婀娜,不胜娇羞,估计是挺可爱的了。那小青年又跟我们客套了几句,立刻就去拉了她的手,直走那片石板去了!小青年边走还边对着她说:“有这两位大哥给咱们把风呢,就更安全了,你怕什么!”我和阿才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我一看场面尴尬,急忙撤退回到原位,一边偷笑着看阿才那边。过不了多久,那边个阿才便不住地干咳起来,还不时发出“哦,哦哦哦!”的高音哈欠。坝顶上已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单见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缓缓停在我上面,问我上鱼与否,恰好听见阿才高声哈欠,便说:“朋友,月光太亮难钓鱼哦,还是回去吧,看你那边个伙伴,都困的不行了。”说完就走了。
没多久,只见那边阿才哗啦啦的收拾了钓具,弄的杯盘乒乓作响。我说咋的啦,没到11点哩,不钓啦?那阿才瓮声瓮气的说道:“钓个鸟啊钓,不钓了!他奶奶地!”很快他便到了我跟前,把鱼包掼在草地上,嘟着嘴巴,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上车等你好了!”我只看着他偷笑道:“我走,我走,马上走,请稍候。呵呵”
不一会,我也收好了家伙。阿才便立刻拿起包,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朝坝上去了。我跟在他身后,打着手电,发现他的右脚皮鞋底粘着一小团东西,一走一白的,非常显眼。